当我们对像人民币汇率形成机制改革等难题的讨论日益深化之时,我们会发现,答案是那样简单,认识是那样一致,而决心却更加难下。说它简单,是因为只用三个字就可概括:市场化;说决心难下,是因为,市场化虽简单,但驾御市场却太难,那些以为一旦市场化就一切万事大皆的想法才是头脑简单。
就在我们犹豫难决时,市场化的门槛已越来越高。看一看近几年与汇率相关的国际股市、汇市、期市,行情的波动越来越激烈,越来越瞬息万变,越来越成为盲目闯入者的泥沼。近来,有一消息值得我们注意,4月7日,伦敦国际石油交易所关闭了长达17年之久的伦敦交易大厅,以顺应买卖报价、资金交割全面网络化的国际潮流。据了解,现在有形的商品期货市场只剩下伦敦金属交易所一家,已经有500年历史的公开竞价商品期货交易所制度可能将成为历史。而实现每日近万亿美元交易量的国际现货外汇市场居然至今“居无定所”,没有一个国家、一个城市有热情去建立有形的国际现货外汇市场,国际外汇市场似乎已拒绝“中心”。这一切都因为网络革命,网络交易的出现不但使同一标的物的报价、交割通过遍布世界各地的网络终端瞬间完成,而且,还可以使不同标的物的筹码实现瞬间转换,更适合大机构的立体交叉式持仓,以及股市、汇市、期市的轮番炒做。怪不得那么多国内外专家对人民币汇率市场化前景忧心重重:当人民币可以自由兑换时会不会成为挣脱魔瓶的“怪物”。
思考复杂问题要寻找形象化的思路。中国人大都看过或听说过阿迪力表演的高空走钢丝,那种泰然自若、那种胸有成竹、那种心无旁骛的感觉,的确能使每一个观众折服。据说,阿迪力开始走的是大绳、软索,比钢丝的难度更高。他有一句名言,只要“鹰能飞过去的地方,拉上钢丝我就能走过去!”。无论距离地面多高(660米),两端距离多长(2880米),他都做到了。俗话说,外行看热闹,内行看门道。阿迪力是靠什么本事成为高空王子的呢?据我观察,除了心理素质一流之外,阿迪力的技巧全在手中那支平衡杆上。也既,脚上的功夫其实在手上。我们知道,高空走钢丝最需要或必须追求的是稳定,而他手中的平衡杆却不停地在摇摆,有时大,有时小。外行以为,这平衡杆的摇摆完全是环境如自然风所造成,而行家说,更多的摇摆是为了克服演员本身的晃动。既借助长杆的长度把力“泄掉”,把主体产生的摇摆或不平衡通过长杆渐渐疏散到末端,将可能倾倒的危机化解于无形。阿迪力说,稳定的最大技巧是对不稳定的驾御,而最大的风险是对风险的微妙变化没有感觉。
于是我有联想:若我们将走钢丝的演员比做宏观调控的权威人物(如格林斯潘),平衡杆就好比市场;若将走钢丝的演员比做实体经济,平衡杆就好比虚拟经济。进一步比喻,平衡杆的两端可比喻为股票市场和外汇市场,也可以比喻为现货市场和期货市场。这就可以理解,对实体经济的宏观调控必须与对虚拟经济的调控同时进行,且着力点往往要放在虚拟经济上。虚拟经济市场必须是成熟配套、容量巨大的,有股票市场,也要有外汇市场(还要有房地产市场),有现货市场,也要有期货市场。没有综合性很强的市场何谈综合平衡。只有当虚拟经济非常庞大并完全独立于实体经济,实体经济的摆动才可能通过虚拟经济市场的摆动化解于无形。同时,正因为有虚拟经济市场不停的摆动才可能在“风起于青萍之末”之时就为宏观调控者提供市场风险的预警。我们知道,市场的最大风险就在不可预期,就像高空随意刮来的东南西北风,而市场体系的天然作用就是将各种力量抵消,将不期而至的风险缓冲,或在第一时间发出预警,使宏观调控者凭借自然反映力,用平衡杆去调控、化解(就像驾车的司机经常踩刹车,却很少踩急刹车一样)。我们还知道,有市场必然有投机,就象在高空走钢丝时不可能没有摆动一样。投机是什么?投机有多重含义。表面上看投机行为将导致秩序的紊乱,即市场选择出现无序的波动,甚至对稳定形成威胁。而在大多数情况下,市场上投机势力的对冲会形成有序的波动,使稳定在一个波动的区间内实现,有时甚至可以把破坏稳定的趋势纠正过来,这就是我们常说的:没有规律其实是最大的规律,任何力量都不可能毁灭其赖以生存的市场本身。
平衡的技巧在于适度,摆动过大当然是危险的。而适度晃动中的平衡怎样实现?再看看高空走钢丝表演者手中的平衡杆,杆子的晃动总处在可控与不可控之间,演员的技巧也在这可控与不可控之间表现。投机所产生的摆动就像不稳定的杆子,演员就像市场的设计和统领者。高超的演员必须容忍杆子的晃动,才可能去驾御秆子的晃动。我们必须容忍市场投机,才可能去驾御投机。从某种意义上说,市场经济体制正是在市场投机者与市场统领者之间的不断博弈中才走向成熟的。
必须承认,今天的市场经济已经与旧经济时代的市场经济不可同日而语,就像普通人过独木桥不可与阿迪力走钢丝同日而语一样。今天的虚拟经济市场虽已完全独立于实体经济,但其投机式摇摆所产生的“多米诺骨牌效应”对实体经济的冲击力可能更大。比如,2001年2月4日纽约证券交易所代表意义最为广泛的威尔逊5000种股票指数(Wilshire5000)一天下挫了2.34%,使在美国股票市场上的投资者在一天之内就损失市值3000亿美元,波及到外汇市场和期货市场的损失可能更多;又比如,在今天的外汇市场上,真实经济中贸易流动和资本流动的关系越来越松散,汇率波动往往只体现资本的流动,甚至投机的力度。由于资本流动与真实经济之间只有间接联系,经济基本面与货币价值的关联度降低,吸纳泡沫的能力反而提高。因此,汇市交易往往被交易员们彼此猜测对方如何下单的心理所主导,并使风险乘数成倍放大。这时,浮动汇率的波动对吸纳、削弱对实体经济冲击力的作用会越来越小,而成为冲击来源的可能性则越来越大。特别是当所有的外汇现货交易都在无数个联结外汇交易做市商和全球各大银行的网络终端上进行时,隐蔽的交易渠道极易被国际金融炒家所利用,对一些国家的货币体系发起金融攻击—如亚洲金融危机。此时,将人民币汇率完全市场化就像让没有受过任何训练的普通人走上高高的钢丝索道。
但是,人民币汇率市场化越晚,对中国经济形成强烈冲击的可能越大。在中国已经不可逆转地融入国际市场经济的大潮流之时,不能再在汇率形成机制的改革上与市场化的趋势作对。当年亚洲金融风暴,就是因为这些国家长期采取固定汇率政策所致,中国应该引以为鉴。相反的思考是:只有当虚拟经济的市场体系日益庞大起来之后,才可能通过对整个虚拟经济市场的调节,防范单个市场的投机行为对整体经济的冲击。尤在中国大陆经济高速发展,有经济增长的“硬底子”来对抗汇率制度改变,并有强大的政府资源时。必须看到,中国是目前全世界少数经济体系中,有能力应对由固定汇率改为浮动汇率而产生金融危机的国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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