沃伦·巴菲特的老师本杰明·格雷厄姆过去警告说,他称之为“市场先生”的人神经过敏:他的情绪在不可思议的乐观与势不可挡的沮丧之间波动。眼下,他又从无忧无虑走向焦虑不安,因而摆脱风险较高的资产,转持现金甚至黄金这一经典避险资产。
“市场先生”有理由感到忧虑。如今,非常高的实际资产(如住房和股票)估价,风险资产相对于无风险资产(如新兴市场和企业债券相对于美国国债)的低利差,大宗商品(特别是石油)节节攀升的实际价格,以及世界各地储蓄、投资和金融模式出现的巨大变化(在全球“失衡”和家庭负债日益上升中得到了体现,特别是在美国),这些因素的同时出现完全有理由让人感到紧张。
市场为何会达到这种风险水平呢?答案是,成功滋长了过度现象。这是国际清算银行经济顾问威廉·怀特在其引人入胜的新论文中提出的观点。
通胀长期稳定
怀特认为,旨在中期稳定通胀的货币政策,完全有可能在长期带来不稳定。世界经济的有益变化,降低了通胀压力,如1985年后的油价下跌,计算机与通信价格的暴跌,以及各国经济的开放等。
这就使宽松货币政策有了理由。但这些政策帮助吹大了开放金融体系内的一系列资产价格泡沫,尤其是上世纪80年代的日本以及90年代末的新兴市场经济体(特别是东亚),最后是北美和欧洲的高收入经济体。
在低通胀环境中,为了应对每次资产价格暴跌留下的后遗症,能采用更多的货币刺激手段。但最终,或许需要采取通胀或大规模的资产注销措施,才能使收入、资产和债务的价值恢复到正常水平。
稳定之后即萧条
正如怀特指出,有件事历史说得很清楚:“前一阶段的价格稳定,不足以避免严重的宏观经济低迷。”高通胀没有先于上世纪30年代的大萧条出现,没有先于日本上世纪90年代那失去的10年出现,也没有先于1997-1998年东亚新兴市场危机出现。先于所有这些极端事件的,是信用推动的投资膨胀,而且通胀处于稳定水平。
上世纪30年代,奥地利经济学家弗里德里希·哈耶克主张,这也是经济大萧条的诱因。在上世纪五六十年代的环境里,这个提法消失了。但怀特认为,现在该重新考虑这个观点了。“技术变革和解除监管的结合已引发银行脱媒化过程加速,对市场过程、全球化和机构合并的依赖性增长。简而言之,我们现在拥有一个自由化的金融体系,与过去受抑制的体系相比,这个体系似乎更容易显示出繁荣和萧条转化的特点。”
怀特对经济繁荣和随之而来的萧条解释如下:“受到对某种特定进展乐观判断的鼓舞,信用大量发放,推动了相关资产价格的上升。这不仅鼓励了固定投资,还提高了抵押品的价值,因而更进一步支持了信用扩张。随着时间的推移,在相关产出增长率上升的支持下,这个过程导致承担风险的意愿增加“非理性繁荣”,这又进一步推动了信用循环,最终,由于对风险与回报的过度期望落空,整个过程发生逆转。”
宏观经济的稳定阶段越长,潜在的过度投资和借贷就可能越严重。日本上世纪80年代的遭遇就是这种危险的一个例证。
三大问题
这个分析提出了3个问题:首先,分析正确与否?其次,假定正确,世界经济目前处在哪个阶段?第三,政策教训是什么?
第一个问题的答案是分析似乎有道理。过去25年见证了因放松信贷和过度投资而造成的多次金融危机。更宽松的货币政策一直是一种对策。同样有意思的对策,特别在东亚,是再度依赖有竞争力的汇率以及出口引导的增长。但在这种情况下,这些国家增长所依赖的债务增长却发生在其他地方:主要是在美国。
第二个问题的答案是,只要保持低通胀率,这个过程可以持续很长时间。只有当通胀成为严重的担忧时才会达到极限。这在目前可能是一大危险。或者,可能只对美国等货币处于脆弱地位的国家造成威胁。黄金及其他大宗商品价格的上升说明,通胀担忧可能在加剧。
第三个问题的答案较为模糊。怀特先生建议,重新考虑狭窄的通胀目标。一个理由是,目前的体制对信心的过分增长只有有限的抵抗力。
另一个理由是,低迷时期放松货币政策往往具有不对称的作用力度。这不仅使“僵尸资本”得以生存,而且扭曲了金融市场的健康运行,在有廉价日元“利差交易”的情况下,甚至扭曲了世界所有市场的健康运行。
怀特提出,重新考虑狭窄通胀目标的另一个原因是,为应对供应冲击而制定通胀目标的对策,或者使需求积极扩张,以应对正面的价格冲击,或者抑制需求,以应对负面的价格冲击,因而增加了产出的不稳定性。最重要的是,在良性环境中通胀目标的累积效应,会鼓励过度的债务积累。
然而,世界大部分地区的通胀和产出长期处于稳定这一事实,说明没有理由对政策机制进行根本变革。现有正统观点的拥护者认为,只要通胀不失控,就可以“管理”金融体系的动荡。
我倾向于认为,决策者应适当考虑货币政策中出现的金融失衡,包括日益增长的债务。无论如何,明智的投资者不能忽略这样的事态发展。扩张时期,乐观的“市场先生”总会忽略风险的累积。但迟早他会觉察到这些风险,并立即开始恐慌。这就是他现在的情况。毕竟,他也是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