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间不起眼的就是珠峰
昨夜睡得好。可能与扶他林的催眠作用有关,一睁眼天已大亮。早饭后再吃两片。
今天将进入海拔5 300米的珠峰大本营。七点五十分出发,一路缓坡。海拔越高雪峰越清晰,也由仰视逐渐变成平视了。
两小时后到海拔5 100米的最后也是最高处的戈拉克歇普客栈,居然有时断时续的网络信号,还有中式炒饭。于是不顾痛风未愈要了一听本地珠峰牌啤酒,上微博联系亲友。北京又闹禽流感了,出发前重仓的海虹股份从14元涨到17元了,腊月十三、轻轻丝巾、刘姥姥等女队员又在微信里撩拨我了……看得津津有味时忽然听到大声的中国话,一个胡子拉碴的中年人正与王静说话,他音调颇高显得很兴奋。王静介绍说这是台湾登山家李小石,来爬洛子峰的,之前爬过4座8 000米以上的山峰,写了4本书……他刻意不刮的、稀疏的胡子让人觉得有点儿做作,而高调的自我介绍也有显摆之嫌;但毕竟是他乡遇同胞,握手招呼,还帮他捡起掉在地上的卢比。
从戈拉克歇普的客栈出来再爬上一个不太高的斜坡,便走上了一条起伏不大却很悠长的山道,靠近西侧山坡密布着活动的石块,协作们叮嘱要迅速通过,以防有石块滚落;但恰此路段可望见东南三座巍峨雄奇的雪峰,中间被挡住大半只露出小半个头的是珠峰!挡在它左前侧的雪峰晶亮厚重,挡在它右前侧的雪峰陡峭雄奇;只有它平滑地凸起,没那么多冰雪也没那么险峻,显得特“土”特窝囊——或许众山之王本就该如此,没有任何的突出的出类拔萃之处,却能集其他峰某一突出优势之大成;看上去平实低调,却博采众长,内蕴丰厚,坚实稳重;一层淡淡的白云漂浮在金字塔(从这个角度看,也不太像棱角分明的金字塔,所谓尖角也不突兀)凸起处,像稀疏冉冉的白须——我突然觉得,众山之王的珠峰正是中国老子的形象,我心中的哲王,我心中至高境界的思想者。
“水唯善下能成海,山不争高自极天”,一路上我一再品读南怀瑾的《老子他说》,这是我闲下心时总会读上几页的书。老子精神的核心是“谦德”。《老子》曰:“我有三宝,曰慈,曰俭,曰不敢为天下先”……越牛越尽可能“谦”,最高的山绝不最陡绝,绝不最多雪,绝不让人觉得最高……
珠峰即老子。
2002年5月赴西藏珠峰大本营时,第一次看到珠峰,那时那个年纪从那个角度看珠峰,只觉得它雄伟壮丽,觉得它卓尔不群,觉得它睥睨一切,觉得它独孤求败……
教练不断提醒加快速度,只好恋恋不舍离开刚刚见到的珠峰。很快就看到大本营红红黄黄星罗棋布的帐篷了,试图数一数却实在数不过来。有人说去年注册登山的人数是400多,2013年是人类登顶珠峰60周年,好事如我者会少吗?
到达一处相对高的平台,彩色经幡拉成的几道横幅后面,一块巨石上写着珠峰大本营的字样。有游人在此拍照留影。王静突然冒出来,举着DV机很正式地问我(事实上是采访我):“到大本营、到目的地、到家了,你有什么感受?”
“我?我最突出的感觉是十天跋涉一路走来很不容易。其实走过的每一站都是家,都是最终目的地前的重要目标。如果没有每个阶段每一站温暖贴心的停留,没有每一站必需的修整和补给,我们是走不到最终目的地的。”我不假思索地脱口而出,而越说越显得深思熟虑似的:“那么何为目的?何为家?何为归宿?其实,从娘胎的第一站到出生后每个阶段的每一站,幼儿园、小学、中学、大学,工作乃至空间上的每一次变换,都是不能久留的客栈,也是目的地,也是家!都是一步步接近不可知的归宿,也都是不可逆的单行道,所以要珍惜,要感恩,要随缘,要善待。”所以李白才说:“夫天地者,万物皆逆旅也;光阴者,百代之过客也。而浮生若梦,为欢几何?”
大本营四面冰壁,五六处相对平缓的坡地错落着五六十顶睡帐和五个当作餐厅厨房库房的大帐,最突出的是叫“虎厅”的白色的半球形的活动帐,是罗塞尔队地标性建筑,显出气派和实力——其实你随便翻一本珠峰南坡的相册都会看到罗塞尔队特立独行的“虎厅”。还有分开男女的厕所大帐,不锈钢的小便池,坐便器;还有带喷头的淋浴帐。双人睡帐也每人一顶,我们几个中国人的睡帐旁是个几平米的冰湖,午后艳阳下冰面只薄薄一层浮水,踩不破的。
我跟邻居阿钢打招呼,他铁青着脸说:“我今天一句话也不想说。”
问王巍,王巍讲,走到那段极可能出现滚石的地方阿钢停下来照相,老外队员提醒他危险快走,王巍也劝他回头再照,他就是不听,说别管他,自己不用别人把自己当小孩……越不让他照他越照个没完,提醒他的几个老外都摇摇头无奈地加快脚步离去,王巍不知快走还是慢走给“噎”在中间……正说着罗塞尔招呼王巍过去。
王巍走回来,这回轮到他铁青着脸了——罗塞尔直言不讳地说中国人的卫生问题。原来今早出发前又有中国同胞在离水源不远处大便了,方索瓦和夏尔巴都找罗塞尔抱怨了……小节真的会造成“因小失大”的后果的。
我也无语。
本文摘自《冷暖50℃》
这是一本攀登珠峰的日记,它真实地记录了作者——知名证券人方泉51 天攀登珠峰的经历。书中妙趣横生地讲述了他自己和山友们的登山故事以及在途中遇到的各种奇特经历。
本书原汁原味地还原、再现登山经历,无过多繁杂冗余,带领读者切身感受登珠峰的全过程,将遥不可及的珠峰展现在读者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