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切宗教、艺术和科学都是同一棵树上的不同分支。其目的都是为了让人类的生活趋于高尚,使它从单纯的生理存在中升华,并把个人引向自由。我们较为古老的大学都是从教会学校发展而来的,这绝非偶然。无论是教堂还是大学——在它们行使其真正的功能的限度内——都是为了使人变得崇高。它们试图通过传播对道德上和文化上的理解以及放弃使用暴力来实现这个伟大的目标。
这一在教会和世俗文化机构之间必不可少的联合在19世纪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毫无意义的敌对。然而从来没有人对为文化进行争斗提出过疑问,没有人怀疑这一目标的神圣性,所争论的只是研究途径。
最近几十年的政治和经济的冲突和复杂性已把19世纪最悲观的人也没有想到的危险带到了我们眼前。那时,《圣经》中有关人的行为的训谕,作为个人和社会的不言而喻的要求被信徒和非信徒们同样地接受。一个人如果不承认对客观真理和知识的追求是人的最高和终极目标,他将不会受到尊重。
然而今天我们不得不惊恐地承认,文明社会中人类存在的支柱已经失去了其稳固性。一些曾经优秀的民族屈服于竟敢如此宣称的暴君:能为我所用的正义才是正义!为真理而寻求真理已不再存有正当理由,也不会被容忍。专横的统治、压迫,对个人、信仰和公众的迫害在那些国家里公然施行,并被当作是正当的和不可避免的加以接受。
世界上其他国家已经逐渐习惯于这些道德衰败的症状。人们失去了反对非正义和支持正义的基本反应——这种反应归根结底是人类反对堕落至野蛮状态的唯一保障。我坚定地相信,热烈追求正义和真理的决心对改善人类的处境所做的贡献远胜于精明的政治算计,后者归根结底只会产生普遍的不信任。谁能怀疑摩西是比马基雅维利(马基雅维利(Niccolo Machiavelli,1469-1527),意大利政治家。所著《君主论》被普遍看成是权谋的经典。——译者。)更优秀的人类领袖呢?
第一次世界大战期间有人试图说服一位伟大的荷兰科学家据波士顿大学的Schulmann教授(此处应指L.A.洛伦兹。——译者。),在人类历史上,权力胜过正义。“我不能否认你们的论断的正确性,”他答道,“但我确实知道,我不愿意活在这样的世界上!”
让我们像这个人一样思考、感受和行动,拒绝接受与命运相关的(fateful)妥协。为了保护正义和人类的尊严,如果战斗是不可避免的,就让我们勇敢地迎上前去,而不要逃避。如果我们这样做了,我们不久将会回到那允许我们享受人性快乐的环境。
本文摘自《爱因斯坦晚年文集》
阿尔伯特•爱因斯坦不仅是一位无可争辩的、伟大的科学家,也是一位有良知的、具有高尚精神、深具同情心和责任感的人。在一生中,他无视过威胁,拒绝过总统职位,但从未放弃过对正义和良知的追求。在生命的最后阶段,他还在为全人类的和平与发展思索。这本书反映了爱因斯坦的哲学、政治和社会态度,让我们看到这个伟大的人深沉的精神力量,让我们相信,曾经有这样一个血肉之躯在地球上匆匆走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