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1年3月,中国总理温家宝在两会记者招待会上说:“7%的发展速度也不算低了。”看得出,这位领导人是在向中国众多的GDP发烧友喊话,说服他们接受一个更为理智的增长速度。他接着补充道:“真正实现有质量和效益的7%的增长速度,并非是一件容易的事情。”如果温总理的这个喊话暗含了某些特别对象的话,那么肯定是那些对中国经济举足轻重的封疆大吏和各级地方官员。在这些在过去轻而易举就能实现两位数增长的地方官员看来,7%的速度无疑是一个十分保守的目标。不仅委屈了中国经济的实际潜力,还需要这些对增长速度有强烈嗜好的地方大员们付出巨大的克制。不过此一时彼一时,从现在开始,7%可能不是一个需要拼命压抑才能降下来的低目标,相反,正如温家宝所言,它更有可能是一个难以企及的高目标。
诚如我们在上面部分已经判明的,全球体系已然进入零和博弈的时代。所以,在可以预见的未来,外部需求对于中国经济增长的贡献如果不是负的话,也会进入一个持续下降的时期。事实上,在刚刚过去的2011年2月份,中国又一次出现了罕见的贸易逆差。在这个月,中国的贸易逆差达到73亿美元。这让那些早已经将危机忘到九霄云外的分析师们大吃一惊。虽然这个单月数据并不能证明什么,但一个明白无误的趋势则是,中国已经快步迈进成本的长期上升周期。这意味着,在劳动力、环境、土地、社会保障、汇率等诸多成本都不断提升,而外部需求却停滞甚至萎缩的情况下,净出口对中国经济贡献的不断下降也将是一个长期趋势。在某些特殊时期,它甚至可能出现猛烈的负面冲击。如果情况真的是这样,那么作为一个给定条件,中国要想实现过去同样的经济增长速度,恐怕就只能托付给所谓内需了。
消费之所以被中外各方人士寄予厚望,是因为中国有低得离奇的消费率。即便在政府使出浑身解数大力刺激消费的2009年,中国的消费率也只有48.6%。无论与何种类型的国家比照,这个数据都低得离谱,虽然有研究指出,由于统计上的原因,中国的消费率被低估,尤其是诸如房地产、医疗等服务业消费存在严重低估。但无论如何,中国的消费率严重偏离正常水平,恐怕都是一个事实。这也是被政府、学界以及民间众口一词认定为中国经济结构失衡的一个重要指标。然而,蹊跷的是,就整个消费本身的增长看,中国的消费多年来一直处于高速稳定的增长之中,在2009年中国社会消费品零售额更是实际增长了16.9%。这种增长不仅远远超越同期GDP,与其他任何国家比也都足以自傲。这其实说明,中国消费的绝对增长实际并不低。
本文摘自《大拐点》
冷战之后,经济高速增长是一种全球性现象,并非中国所独有。在这个意义上,并没有所谓中国奇迹。
中国的政府及企业之所以能够有亮丽的报表,乃是因为那些本应该是由他们负担的大量成本从他们的资产负债表以及损益表中被悄悄挪走,并转移到了那些无法被统计到的匿名的社会之中。换言之,中国政府及企业成本被社会化了。这也是中国模式最为关键的秘密所在。在这个模式中,经济增长是以中国社会的极度抑制和脆弱作为代价的。
冷战之后美元体系在全球的迅猛扩张正在接近终点。所以,全球经济的中长期低迷,将可能是我们看到的最好前景。也由此,支持中国经济高速增长的基石就坍塌了关键一角。
无论从全球市场体系的视角看,还是从中国经济增长的内部逻辑看,中低速增长都是中国能够期望的最好前景。中国经济正在步入一个中长期的大型拐点。